“小马云”被送回江西老家引关注 他被“寄养”到企业违法吗？

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 吴军林 杜虹晓 报道

时隔五年，“小马云”范小勤再次引起网友关注。

据冰点周刊报道，2016年11月，范小勤因长得像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而在网络上备受追捧，邀约不断。2017年秋天，范小勤之父范家发让河北的“老板”刘长江带走了儿子。此后，范小勤变成小马总，他在社交平台的生活很热闹：参加电视节目、时装走秀，上下学有汽车接送，身边有“保姆”照顾……

澎湃新闻2020年11月报道，被接到石家庄后，范小勤进入南栗小学读书，但2020年他多日未上学。而关于“小马云”的视频，却在网上每天更新着，光是在抖音上，就有4个相关账号，分别为“小马总美食”“小马云保姆”“小马云生活记录”和“小马云总裁”，内容多为“保姆”陪伴范小勤吃饭、理发、逛街等。

这一切在2021年1月告终。红星新闻报道显示，范小勤已被送回老家江西永丰县石马镇严辉村，以后“公司只承担学费，不再管了”。在“小马云”的微博热搜下，有网友质疑，父母、“老板”都是毁掉这孩子的人。

“小马云”曾引起马云本人关注

那么，范小勤的教育、抚养等由“老板”“保姆”负责达三年多之久，是否违法违规？对注册账号发布范小勤生活动态的行为应作何评价？2月20日，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就此采访了多位律师。

能否将小马云“寄养”给“老板和保姆”？

河南豫龙律师事务所付建律师认为，根据法律规定，父母作为未成年人的法定监护人，在没有监护能力的情况下，为了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或者让孩子处于一个更有利于孩子成长的环境，可以委托他人暂时监管。这种民事行为，法律是允许的。

山东省人大代表、济南市政协常委、山东辰静律师事务所主任陈静则认为，按照民法典及未成年人权益保护法的规定，父母是未成年子女天然的监护人，对未成年子女负有抚养、教育、保护的义务。在未成年的子女的父母没有监护能力的情况下，顺序担任监护人的是有监护能力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兄、姐；其他愿意担任监护人的个人或者组织，但是须经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或者民政部门同意。根据公开报道，范小勤的母亲存在精神障碍，缺乏监护能力，但是其父亲有完全正常的民事行为能力，能够完成监护职责，虽然其父身体残疾，家庭收入不足，但这是社会保障和社会救助的范畴，并且从相关报道了解到，当地政府已经为范小勤家办理了低保，能够保障基本生活，“所以，范小勤的监护人是他的父亲范家发，河北的老板刘长江未通过法定途径不能成为范小勤的监护人。”

陈静说，根据现行民法典的规定，监护人的职责是保护被监护人的人身权利、财产权利以及其他合法权益等不受侵犯，应当按照最有利于被监护人的原则履行监护职责。范小勤的父母将范小勤完全托管给非监护人并谋取利益的行为，背离了法律对监护人监护职责的要求，导致范小勤过早、过分曝光在社会视野下。范小勤父母不仅不应该将其送出进行商业盈利活动，完全脱离监管，而且他们的行为可能导致监护权被法院依法撤销。

律师认为小马云的受教育权未保障

记者采访的几位律师，都对范小勤的受教育权给予关注。

山东鑫士铭律师事务所王建军律师和孙娟律师介绍说，《宪法》第四十六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有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国家培养青年、少年、儿童在品德、智力、体质等方面全面发展。新《未成年人保护法》更是以大篇的条文对未成年人的受教育权给予保护，如第十六条：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履行下列监护职责：（五）尊重未成年人受教育的权利，保障适龄未成年人依法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义务教育法》则通篇都有保护未成年人受教育权的法律规范。各地为积极推进这些法律的实施，也纷纷出台了相关的实施条例。

山东合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副主任律师夏薪淇认为，“小马云”范小勤的父母作为监护人，理应保障范小勤接受完整的义务教育，并对范小勤的生活成长和义务教育的接受情况尽到监护义务。但他的父母因为各种自身原因最终将其交给盈利性质的公司“代养”，并获取一定的经济收益，由公司安排“小马云”从事直播、代言等盈利活动，过度消费“小马云”的容貌和由容貌带来的名气，给其生活造成了不小的波动和干扰，明显对他的成长和教育不利。范小勤父母的行为违反了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和义务教育法的相关规定，其行为理应被禁止和纠正。

付建说，根据民法典规定，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履行监护职责，在作出涉及被监护人利益的决定时，应当根据被监护人的年龄和智力，尊重被监护人的真实意愿。而录制视频等一系列商业行为，对未成年的“小马云”讲，也可能不是他的真实意愿表示。而公司的行为影响“小马云”的正常受教育权，也与当初对他父母的承诺相悖，虽然造成了影响与伤害，但从法律上来讲，很难具体认定。

“别让未成年人成为流量角力的工具”

关于注册网络账号发布范小勤视频一事，陈静认为，未成年人的肖像权可以使用，但有相应的限制条件。根据民法典及广告法的规定，民事主体享有人格权，而人格权又包括肖像权、隐私权等权利。广告主或者广告经营者在广告中使用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名义或者形象的，应当事先取得其监护人的书面同意。通过公开报道了解到，范家发没有与涉事企业主刘长江订立书面的合同来允许刘长江使用范小勤的肖像权。即便其取得了书面允许，也不应该采取这种“豢养”的方式使用范小勤的肖像权，此举违反了民法关于民事行为应该遵守公序良俗的基本原则和未成年人权益保护法所规定的最有利于保护未成年人的原则。

“小马云”出现在网络视频中，红星新闻图。而据冰点周刊报道，发布“小马云”视频的账号清空了相关内容

王建军律师和孙娟律师认为，许多成人视角的舆论和狂欢，无疑会对孩子们原本正常的生活轨迹产生影响。为防止未成年人节目出现商业化、成人化和过度娱乐化倾向，有关部门出台了《14项禁止内容全面规范未成年人节目》的规定。借未成年人炒作，很有可能会踩到法律的红线。《广告法》明确规定，禁止利用十周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作为广告代言。新《未成年人保护法》也规定，要“尊重未成年人的人格尊严”“保护未成年人隐私权和个人信息”“适应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发展的规律和特点”“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组织未成年人进行危害其身心健康的表演等活动。经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同意，未成年人参与演出、节目制作等活动，活动组织方应当根据国家有关规定，保障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等。虽然我国的法律没有直接规定不允许开发未成年人的商业价值，但是所有利用未成年人赚钱，或者打着“公益”“募捐”“直播”等旗号为个人或者企业牟取商业利益的行为都是违法的。

她们表示，在来势汹涌的网红时代，如何避免缺少是非辨别能力的未成年人成为他人敛财的牺牲品，如何监管规范直播乱象以及切实保障适龄儿童受教育权利是此类事件爆出之后舆论的主要诉求。“别让网红时代呼啸而过留下一堆泡影，更别让未成年人成为流量角力的工具。”

陈静说，应该让范小勤尽快回归校园，接受正常的教育，回归正常生活。同时，对发生在他身上的经历，应当引以为戒，形成机制。未成年人保护，要求全社会参与，但实际参与度很低，他的视频在网络发酵这么久，有无部门出面监管值得关注。当务之急是形成全社会关爱未成年人的氛围，做到关爱未成年人人人有责、部门联动，真正将这份关爱落到实处。

江西关工委：可协助找有关部门提供帮助

山东社会科学院政策研究室副研究员孙晶表示，从相关报道看，当地对范小勤家庭的扶贫救助比较及时。但这个家庭目前的突出困境是疾病和残疾，特别是范小勤本人的疾病不应错过治疗时机。据她了解，针对农村贫困户、特困户的医疗救助，很多地方在新农合基础上还有二次、三次报销政策，希望当地扶贫、民政和医保部门指导范小勤及时就医、报销医药费。根据其健康、智力状况评估其是否需要接受特殊教育，安排到合适的学校就读。

孙晶说，这样的个案也再次提醒，脱贫攻坚成果要巩固，帮扶工作应当以帮扶对象的利益作为终极目标；要建立更加稳定、成熟的制度化社会救助体系，对疾病、残疾人困难家庭的救助制度需要继续改进、完善和定型；要完善相关法规，防止对未成年人、残障人士等困难群体的商业炒作对其造成不良影响。

2月20日，江西省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一位工作人员在接受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采访时说，关工委的主要职责是动员老同志的力量，关心下一代，提供帮助和关怀。但具体的个别案例，如果有人联系关工委求助，那么关工委可以协助，找有关部门提供帮助和救助。

该工作人员说，在未成年人的教育、成长方面，关工委只能在正规教育体系外，进行帮助协助，比如进行一对一结对，从物质或精神上去帮助他。

同日，江西省妇联家庭和儿童工作部一位工作人员告诉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将对范小勤一事进行了解，妇联也可进行关爱、指导。